二十一

查尔斯·布考斯基:《火腿黑面包》

(Ham On Rye – Charles Bukowski – 中文翻译)



接着,我进了贾仕汀山初中。大概有一半戴尔西小学的人都在那儿上,最大最壮的那一半。另一帮巨人们来自于其他小学。我们的七年级班比他们的九年级班还要魁梧。我们在体育馆里排队时,场面很滑稽,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比体育老师还要高大。我们站在那里点名时,个个弯腰驼背、低头耸肩。

“老天爷,”瓦戈纳,我们的体育老师说道,“把背都挺起来,站直了!”

没有人改动站姿。我们就是那副样子,也并不想变成别的样子。我们全是大萧条的家庭里来的,大多数都营养不良,但我们长得又大又壮。我猜,我们大多数人都不怎么被家人关爱,使得我们不从任何人手里讨爱心、善意。我们是个笑话,但没人敢在我们面前笑。我们像是成长得太快了似的,已经对小孩子的生活感到厌倦。我们不尊重长辈。我们就像是得了疥癣的老虎。有个犹太家伙,萨姆·费得曼,他长了脸黑胡子,每早都要剃须。到了中午,他的下巴就几乎是黑的了。他全胸长满了浓密的黑毛,腋下恶臭至极。

还有个人,长得像杰克·邓普西。还有个人,彼得·曼伽罗,长了个25厘米长的鸡巴,软的。等我们进了淋浴室,我得知我的睾丸比谁都大。

“哟!瞧瞧那家伙的蛋蛋,你瞧瞧!”

“老天爷!没啥鸡巴,但瞧瞧那蛋!”

“老天爷!”

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一回事,但我们是有点东西的,我们都感觉得到。你从我们走路、说话的方式里,都看得出来。我们不怎么说话,只顾着猜测,结果我们这样猜来猜去,把大家都气恼了。

放学后,七年级的球队跟八、九年级生打触身式橄榄球。但没有一点可比性。我们百战百胜、所向披靡,而且胜得潇洒,不费吹灰之力。打触身式橄榄球时,大多数队伍只顾着传球,但我们队见缝插针进去不少持球跑。其次,我们能布置阻拦,我们队的人会冲到别人身上,把他们扳倒。这不过是个实施暴力的借口,我们根本不在乎什么破球员。要是我们哪次打算传球,敌方必定感激不尽。

放学后,有女孩子留下来,围观我们。她们有些人已经在跟高中生谈恋爱了,她们不想跟一帮初中恶棍们扯上干系,但她们还是留在学校,看七年级生们打球。我们是有名气的。女孩们放学后专程来看我们,看得崇拜不已。我不在队里,但我老是站在球场边上,暗自抽烟,感觉像个教练什么的。我们看着那些女孩子,心想,我们全要给操了。但大多数人只能自慰。

自慰。我还记得我是怎么得知那门事的。有天早上,艾迪抓了抓我卧室的窗户。

“什么事?”我问艾迪。

他举起一根试管,管底沉淀着某种白色物质。

“那是什么?”

“精,”艾迪说,“是我的精。”

“哦?”

“嗯,你只要往你手心里吐点口水,然后你上下摸你的鸡巴,感觉蛮爽的,然后挺快就有一种白汁儿从你鸡巴一头射出来。那东西就叫‘精’。”

“哦?”

“嗯。”

艾迪拿着他的试管,走了。我想这事,想了一会儿,然后我决定亲自试试。我的鸡巴硬了,感觉果真很爽,还越来越过瘾,我继续下去,觉得我一辈子都没有过这般的感受。然后,有汁从我鸡巴一头射了出来。从那之后,我就时不时地干干这事。你要是边打飞机,边幻想着自己在跟女孩子做事儿,还更爽。

有一天,我站在球场边上,眼看我们队把某个别的队打得屁滚尿流。我一边暗自抽着烟,一边看球。我左右各站了一个女孩子。正当我们队的人抱团谈论好了战术、散了,我看见体育教练,科里·瓦戈纳,正直冲着我走来。我扔了烟头,拍了拍手。

“把他们揍个四脚朝天啊,伙计们!”

瓦戈纳一路走到我跟前。他杵在那儿,盯着我看。我已经长成了一副阴恶嘴脸。

“我要跟你们所有人算账!”瓦戈纳说。“尤其是你!”

我转过头去,漫不经心地撇了他一眼,然后把头转走了。瓦戈纳站在那儿看着我。然后他走了。

我心里感觉挺过瘾的。我喜欢被当作一名坏人给单选出来。我喜欢当个坏人。谁都可以做个好人,那不需要什么胆量。迪林杰就有胆量。老妈巴克是个英勇的女人,她教人怎么操纵机关枪。我不想长成我父亲那样。他的坏只不过是装出来的。你要是真的坏,根本不用装,自然就有那种气概。我喜欢做一个坏人。试图当个好人让我觉得恶心。

我身边的女孩子说,“你没必要受瓦戈纳的气。难不成你怕他?”

我转过头,看着她。我久久地盯着她看,纹丝不动。

“你什么毛病啊?”她问。

我转走了目光,朝地上吐了口痰,走了。我踱步走在球场长侧,从后门出了学校,开始回家。

瓦戈纳老是穿着一身灰棉外套、灰松紧裤。他挺着个小啤酒肚。总是有什么事在使他厌烦。他唯一的优势就是他的年龄。他想吓唬吓唬我们,自己却逐日丧失威信。总是有人在逼迫我干事,那些没资格逼迫我的人。瓦戈纳和父亲。他们到底想干什么?我到底怎样挡了他们的道?